第103章 终要别离_那山那人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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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终要别离

  这日,我百无聊赖地坐在窗前,看着寒冬萧瑟的风景,心中倏地涌起淡淡的悲伤。

  前几日,拉藏汗那边派来了媒人传话,说是明日便会过来迎亲。一接到消息,宫中便都忙翻了天,阿妈还特意在准葛尔寻了能工巧匠给我赶制嫁衣,眼看自己婚嫁在即,我反倒不怎么操心,依旧我行我素地拿着毛笔在宣纸上写写画画。

  “公主,这个要带走吗?”扎雅提着一件粉色蒙古长袍,站在衣柜处询问道。

  我看了看那间袍子,摇了摇头,道:“粉色稍显稚气,还是留下吧。”

  “可汗!”一声惊呼,忙碌的声音戛然而止,我转过头去,只见策妄阿拉布坦身着黑色麒麟长袍,脚套祥云虎皮靴,一言不发地走了进来,我立刻放下手中的毛笔,起身弯腰行礼。

  “都各自忙各自的吧。”策妄阿拉布坦看了看周围侍女,语气平和地说道。

  我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位目光柔和,满脸慈爱的父王,只见他开口,道:“长大了。”

  “父王。”我不知道如何接话,傻傻地站在原地。

  只见他走了过了来,身旁的侍从挪了一个蒲团给他,他才盘腿坐下,道:“你也坐下。”

  我将双手放在胸前再度给这位父王行了礼,然后才盘腿坐回刚才的位置,此时扎雅弄了一壶楼兰白干过来,放在案桌前,我伸手拿起银壶给眼前的父王满了一杯酒,自己也满上了一杯,然后随手拿起一杯,递到策妄阿拉布坦面前,道:“父王,喝杯酒暖暖身子吧。”

  策妄阿拉布坦似乎是在看我写的字,听见我说话,遂才转过头来,笑盈盈地从我手中将酒杯接过,道:“这字写得不错,可是练了很久?”

  “嗯,平日无聊,就用这个来打发时间罢了。”我笑着回道,自己也端起酒杯,浅浅地酌了一口。

  策妄阿拉布坦似乎对我案桌上的东西很有兴趣,看了看那个木盒子,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

  “玉箫。”我回答道。

  “也吹奏一曲给本王听听。”策妄阿拉布坦笑着说道。

  我将手中的酒樽放下,伸手从案桌上将玉箫取了出来,看着策妄阿拉布坦,询问道:“父王想听什么曲子?”

  策妄阿拉布坦思忖了片刻,道:“你都会些什么?”

  听得他这么一问,我从书桌前将木仁赠送给我的几本乐谱取了出来,递到他的面前,道:“这些乐谱上的曲子,随父王选。”

  “就这首《高山流水》吧。”策妄阿拉布坦指着泛黄书页上的词曲道。

  我笑着朝策妄阿拉布坦点了点头,将玉箫放在嘴边试了试音色,正准备吹奏,又将玉箫放了下来,看着策妄阿拉布坦,只见他眼神中带着希冀与认真。我本想告诉他这首《高山流水》乃上层曲谱,自己的技术并未达到能把它吹奏得行云流水的境界,只是眼前这人像个孩子期盼得到糖果的眼神,让我不忍。于是按下手指,将玉箫放在嘴边继续吹奏起来。

  这曲子虽是按照曲谱吹奏,没有出错,只是曲谱中的意境却未被我吹奏出来,眼前这首曲子只是空有声音的空壳罢了,显然策妄阿拉布坦也是听出了这点,眼神的失望一闪而过,接着笑道:“看来,这箫还得多加练习呢!”

  “是。”我点头,回道。

  策妄阿拉布坦笑吟吟地端起酒樽,继续酌酒,忽然他的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笑着道:“难得你这里也有沙特拉,我们就来两局吧。”

  我看着策妄阿拉布坦那揉搓在怀中蠢蠢欲动的双手,不禁笑了。转头,让扎雅弄了张小桌子过来,把沙特拉摆放在桌上。

  “父王,你先选。”我指了指桌上的黑白两色棋子,说道。

  策妄阿拉布坦瞥了一眼棋子,也没多想,道:“哈哈,本王就执白吧。”

  “那父王,请。”我伸手示意父王执白先行。

  未等我说完,策妄阿拉布坦早已按耐不住兴奋,随手从棋盘上拿了一只小狮子往前走了一格,我笑着亦从自己这边的骆驼里,取出一个走了出来。策妄阿拉布坦一时还不明白我下一步会怎么走,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眉头微蹙,单手放在下巴上摩挲了一阵,然后又拿出另一只小狮子走了出来,我笑着也取出自己这边的小老虎,并不与他对抗。策妄阿拉布坦犹豫了一下,学着我刚才的走法拿出了一只骆驼走了出来,我略忖片刻,拿了一只小老虎走出来。策妄阿拉布坦看着我走法,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将另一只骆驼走了出来,我索性将自己的马匹飞出防御他的攻势,不消片刻棋盘已经硝烟四起。

  “可汗、公主,策凌王子来了。”扎雅突然跑了,吓了我一跳,手中的棋子倏地滑落在了棋盘上,待我回过神来,却是大喜,这一步棋正好就化解了我前后的夹击,彷如绝壁之中看见了一丝光亮。

  策妄阿拉布坦看着棋盘上的棋子,脸上有些不喜,没有回话,反倒开始琢磨下一步如何进行,左思右想却做出了一个最差的判断,将守卫王的兵力调往了前线,一时间后面的防备松动无比。显然策妄阿拉布坦也知道自己犯了错误,想要更改,道:“不行,不行,下错了,重新下!”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心想:反正也不能再度陪你下棋了,不如索性就让你一次。不过策妄阿拉布坦也是有原则的,嘴上虽是说着要改棋,但是伸手在了棋盘上,却犹豫了,脸色一正将手收了回来,看着棋盘,道:“算了,算了!落子已定,本王就认了这一招。”

  “父王,承让了。”我笑着将手中的棋子放在棋盘上,眼下成败已定。

  策妄阿拉布坦懊悔地抬起头来,笑了笑,转过头正好瞧见站在一旁的策凌,道:“策凌,来,你也来与甲茂对弈一局,挫挫这妮子的锐气!”

  策凌朝着策妄阿拉布坦行了礼,抬起头来,看向我,眼神中全是生疏,彷如以前的总总都是我自编自导的一场梦。

  “策凌王子。”扎雅挪了一个蒲团过来,策凌理了理长袍,盘腿坐到了我的对面,策妄阿拉布坦自顾自地坐到了一旁,成为了一个旁观者。

  “哥哥。”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庞,我如今能说出的话语却只有这两个字,再无其他。

  策凌假意地笑了笑,看了看棋谱,道:“选棋吧。先申明,我可不会让着你的。”

  我知道,不管我怎么不舍,如今我与策凌再也回不到以往,低下头来,道:“我还是选黑子。”

  “那我就执白先行了。”策凌嘴上挂着笑容,可是眼睛里却没有半点喜悦,拿起手中的小狮子便出了手。

  我略忖片刻,亦拿出自己的小老虎与他对抗。

  策凌似乎一开始就不打算要走保守的路线,拿出了第二排的骆驼沿着白色的格子,飞了出来。我知道自己以往的保守走法,在他这里显然是没了用武之地了,索性就冒险拿出自己这边的马走了出来。

  策凌单手托着下巴,目光专注于棋盘,伸手拿起左手边上的马斜侧飞到了刚才那骆驼的旁边。我仔细思索了一下,拿出另一只马出来,眼下这人来势汹汹,虽然暂时还未伤到我的一兵一卒,但是不得不防。

  战局才开始,策凌已经开始了猛攻,伸手拿起了他右手边上的马匹飞了出来,我看了看眼前的局势,一时还不知道该走哪一步,索性拿出一个小老虎摆放在中间。策凌只是轻笑了一下,拿起小骆驼往前走了一步,虽然暂时不知道这人打的是什么算盘,我还是拿出了自己这边的马过来牵制他的进攻。

  策妄阿拉布坦在一旁看得入神,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妙哉,妙哉!”

  我忖度着策凌下一步棋的走法,殊不知自己的额头已经浸满了汗珠,正所谓棋逢对手,一时间与策凌的斗智斗勇竟然让我忘了刚才烦恼,一心全都专注到了棋盘之上。

  眼下已经各自走了十七步,棋盘上的局势已经扭转成了我攻他守,但是两边的兵力却依旧相当,暂时也分不出个胜负,周围安静至极就连绣花针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我拿着扎雅递给我的绢帕,擦拭着额头的汗珠,看着棋盘上的棋子,许是用脑过度,脑袋疼痛的有些厉害,策妄阿拉布坦捋着胡须,专注地看着棋盘,眉头紧蹙,想来也是看不出个所以,然后抬头看向策凌。

  策凌笑了笑,抬头看向我,道:“妹妹好身手,竟然一下子就把局势扭转,掌握了主动权。”

  “哥哥的棋弈也不错。”我亦笑着看向策凌,四目相对,这才发现策凌眼睛里也是笑意,那种久违的笑,原来依旧温暖。

  “哈哈哈!”策妄阿拉布坦爽朗的笑声在我耳畔响起。

  我端着扎雅送来的酥油茶,与策凌还有父王一同畅饮,眼前的这一张张笑脸,让我莫名的安心。窗外的寒冷被屋中的温暖冲淡,只是眼前已经被搬空的书架,却让我觉得一种怅然若失,也许即便是再怎么留念,终究还是不属于我的吧。

  “没想到最后,还是策凌技高一筹啊!”策妄阿拉布坦喝着马奶酒,与策凌干了一杯,笑着道。

  策凌温和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策妄阿拉布坦,笑着道:“父王过奖了,若不是这次与甲茂亲自对弈,也不会相信原先父王竟会败在这个小丫头的手里。”

  我听着策凌语气中暖暖的包容,抿着酥油茶笑了。

  “对了,明日你妹妹便要远嫁和硕特了,你可准备了礼物?”策妄阿拉布坦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放下手中的马奶酒看向策凌。

  策凌转过头来,看了看我,眼神之中显现出一丝犹豫,我明白他根本就没准备,笑着看向策妄阿拉布坦,道:“父王,正所谓礼轻情意重,哥哥这次能够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陪甲茂下棋已经是难得了,甲茂对哥哥的这一礼物很满意。”

  “哈哈哈!”策妄阿拉布坦拿起酒樽,仰头饮下一大口酒,看着我,道:“你这丫头可真的是伶牙俐齿啊!好吧,既然你那么喜欢玩沙特拉,那本王就把上次策凌送给我的那一副,转赠给你。策凌,你看怎么样?”

  策凌笑着点了点头,道:“既然父王都忍痛割爱了,儿臣又怎好说些什么呢?”

  “哈哈哈!”策妄阿拉布坦很是高兴,吃了一块奶皮子,转头看着我,道:“既然如此,一会儿本王便命人把那盒玉质沙特拉给你拿来。”

  我笑着将双手放在胸前,朝着策妄阿拉布坦行了一个大礼,转过头正好对上策凌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亦随之笑了笑。

  “父子三人说着什么这么好笑呢?”阿妈面带笑容,领着几个穿戴粉色宫服的侍女走了进来。

  我和策凌一同起身,朝着阿妈行礼,策妄阿拉布坦笑着将酒樽放在桌上,看着阿妈,道:“你来了。”

  阿妈向策妄阿拉布坦弯腰行了礼,留着身后一群侍女站在门口处,扎雅挪了个蒲团来放在策妄阿拉布坦的右边,阿妈走了过去,缓缓坐下,看着策妄阿拉布坦,笑了笑,道:“可汗,最近可是真的会偷闲呢!”

  “这女儿明日便要走了,怎么说本王也要过来看看嘛。”策妄阿拉布坦笑呵呵地说道,语气慈祥,褪去了平日的高高在上与威严,此刻只是慈父。

  阿妈轻笑了一下,父王也随之一笑,策凌坐在一旁看着眼前的场景,脸上现出一丝难过,起身行了礼,告辞离去。

  我坐在位置上,看着策凌独自离去那背影里的落魄,明白自己终究不是才旺甲茂,虽是心里难受但也强装笑脸,看着阿妈与父王。

  阿妈道:“哦,对了。昨日,工匠已经把嫁衣赶制出来,一会儿自个儿试一试,看看合不合身,若是不合身,我也好让人改。”

  说着我转过头去,看向站在门口处侍女手中托着的红色嫁衣,那抹红色如此艳丽,我眼角不由得一润,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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