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千钧一发_那山那人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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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千钧一发

  也不知道自己是以何种心情,何种样貌回到以前与阿爸居住的小茅屋的了。只记得当我醒来,冷风正在呼啸,屋内的尘埃也随风起舞不断在我身边萦绕似乎要将我这件屋内唯一的外来物品染上它们的色彩。

  蜷缩在一角,听着山风不断地怒吼,我心也跟着打颤,来到这个时空,我一身是伤,如今回到原点,我依旧一身是伤,来此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就连回忆也都支离破碎,除了泪水可以书写这来去的时光,其他的过往都已成空。许是在地牢里昏睡了太久,这会儿竟是半点也无法入眠。哆哆嗦嗦地挨过了一个冰冷的夜晚,连早餐都未吃便开始收拾屋子,这里曾经满是温暖,而现在却只有冷风吹拂。

  在破烂的屋子里四处忙碌,看到阿爸堆砌在墙角的书本,我随手拿了一本,一看便是一个上午。午后的屋子经过的阳光的关照,变得温暖了许多,我到厨房找寻了一些面粉出来,不管变没变质,拌了些水便在火堆旁烤了起来,味道虽是无味,此刻的心倒也觉得轻松,也许这就是阿爸甘愿隐忍于此的原因了吧?

  一块糌粑,一本医术,一坐又是一天。夜晚,躺在床上仰头看着屋顶缝隙里的星星,伴着虫鸣的摇篮曲渐渐进入了梦乡。

  日子在我优哉游哉之中缓慢地过去了,虽然没有纷扰却让我觉得莫名的害怕,只觉时间漫长无比让我无所适从,这才真正地体味到孤岛求生的痛苦。也不知道在山上生活了多久,直到找不到任何吃的,我终于下定决心下山用几日采摘下来的药材去换些吃的。

  一个万里无云的早晨,我梳洗完毕,整理好药材便走下了山去,蜿蜒的山路上,俯瞰远处飘荡的经幡,久违的世界正张开双臂迎接我的到来。

  我打算从药铺兜售起,只是这个村庄根本就没有药铺,我的积极性很快便被打消了。索性积极性没了,就没有了什么希冀,于是才会心甘情愿地坐在街道里观看人来人往,才能有机会体味这平淡中的一丝温情。

  “姑娘,你这些药材估计今天是卖不出去了。”一个卖木炭的老人对我说道。我好奇地看着他,问道:“为何?”老人清咳了一下,道:“这村里来了活佛,有病的全都找活佛去了,又怎会来买你的药材呢?”

  “活佛?”我反问道,心中有些不解。

  老人笑嘻嘻的说道:“说来这位活佛还是当初从我们门隅走出去的呢!若不是念及对家乡的感情,估计也不会来此了。”

  “宕桑汪波?”我不自觉地将那个名字说了出来。

  老人盯着我看了许久,问道:“啥?”

  我摆了摆头,问道:“不知这位活佛是从哪里来到咱们门隅的呢?”

  “当然是拉萨了!”老大爷笑着,神情之中充满了向往。

  “拉萨?”我眉头紧蹙,内心做了一番激烈的挣扎后,决定不卖药材了,去会会那位众人期盼的活佛。

  在经过打听之后,我便来到了活佛布施的院子,被众人排挤在院外,踮着脚尖想要看到里面穿红色袈裟正在布道的男子,只见那人举止温文尔雅倒不像那些常坐佛殿极少出门的喇嘛,让我心生敬畏。

  “这是驱寒补气的药材,回去熬成汤药,每日三次,保证药到病除。”说着从身后将一叠包好的药材递给了跪在他面前的老妇人。老妇人从他手中将药膳接过,不断地道谢,活佛轻轻将其扶起,示意让下一位过来。

  我静静地盯着那位活佛,突然见到他抬起头来,面带笑容,瞬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宕桑汪波?”虽然我知道他已经做了活佛,虽然我已经知道他是桑结嘉措的弟子,但我却未曾想过他就是仓央嘉措!西藏的另一位王!

  心情复杂地站在人群中间,看着那位举止彬彬,样貌和蔼的王,我已经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了,将药材交给门口的喇嘛,悄然离去。

  饥肠辘辘地回到山间小屋之中,随便找了些野菜煮了一锅汤便躺在床上不在动弹。来来回回跑了一天,身体已经疲乏,闭上眼睛周公便跑到了梦里来了。

  睁开眼,看着头顶处的阳光,我伸了个懒腰,刚走出门口,瞧见院中站着的那人迅速退了回来,微微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笑着走了出去,呆呆地打着招呼道:“扎西德勒。”

  “扎西德勒。”宕桑汪波微笑着朝我走了过来。

  我想起昨日在院子里见到的宕桑汪波,忽然觉得心中一丝酸楚,盯着宕桑汪波,面带笑容地走了过去。

  “过得好吗?”宕桑汪波关切地询问道。

  我朝他点了点头,道:“不好也不坏,至少现在不用天天担心会有人害我,或是我要害别人。”

  “见到你能够这样想,我也就放心了。”宕桑汪波微笑着说道,“今天,我们去赛马吧。”

  “赛马?”我有些迟疑,想着桑结嘉措的话语又想着宕桑汪波昨日在院中布施的场景,一时半会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宕桑汪波拉着我的手,不由分说地往外面走,嘴里笑道:“既然都回来了,我们就故地重游一下吧。”

  我挣开他的手,道:“故地重游,全都只是伤感,我们又何苦自找烦恼呢?”

  宕桑汪波再次朝我伸出手来,道:“众人皆苦,我们为何不就苦中作乐呢?”

  “苦中作乐?”我苦笑,道:“这得有多乐才能让我在这苦水缸里感受到一点点乐呢?”

  宕桑汪波苦笑着掩饰尴尬,道:“我也不能保证你所谓的乐到底是哪种,但我相信苦味会有改变的,哪怕只有一丁点。”

  听到宕桑汪波的话,我有些不知所措了彷如自己在无底洞中突然被藤蔓拉住,找到了重心,有了一种安全感,就这一刻我不愿继续挣扎,不管结果会是怎样。

  骑坐在马背上,享受风中难得的自由,那一刻,我放下所有的重荷,如同此刻在耳边的狂风在这广袤的天地间不停地奔跑。

  奔跑了太久,我觉得有些累了,停下马匹便席地而坐,宕桑汪波走至我的身旁亦随我坐下。只见他从腰间的口袋里拿出一壶酥油茶递到我的面前,我仰头咕咕地喝了好一口,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才住口,将所剩无几的酒囊还给他,脸上全是惭愧。

  宕桑汪波温和地笑了笑,将酒囊接过,又将一大块风干的牛肉递到我的面前,道:“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吃吧。”

  我诧异地盯着他手中的牛肉干,咽了咽口水,最终还是接过大口大口地啃了起来,许是很久未曾尝到肉味了,一口气竟将他递给我的那块风干牛肉吃了个精光,直到腮帮都嚼得酸痛都还惦念着刚才口中的味道。

  “这几日定是饿坏了吧?”宕桑汪波将我刚才没有喝完的酥油茶递到我的面前。

  我吧唧吧唧着嘴,看着他,问道:“你不喝?”

  “马背上还有一壶,这壶你就放心大胆地喝吧。”宕桑汪波笑着将我所有的顾虑都打消,让我接受他的酥油茶。

  我感谢他的通情达理,却无法给予回报,心存愧疚与感激地从他手中将酥油茶接过,仰头饮下,口中除了苦涩还有甘甜。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上一秒还在与宕桑汪波苦中作乐,下一秒便再度陷入无底深渊。

  “王妃!”熟悉的声音响起。

  我错愕地转过头去,只见赛罕衣着褴褛地站在我的面前,像是经历了不少风波。我将上午从宕桑汪波那里得来的食物全部盛放在屋中狭窄的木桌上,想要给予赛罕最为热情的招待,却不曾料想,赛罕带给我却是惊天噩耗。

  “你刚才说汗王怎么了?”我询问道。

  赛罕咽了一口风干牛肉,道:“汗王现在被围困在天山西北一带,需要王妃的救援。”

  “我的救援?”我略微沉默了片刻,实在无法得知如何解救拉藏汗的办法,于是对着赛罕发问,道:“罕菊奶奶给我的印章如今在哪儿?”

  赛罕啃了一块牛肉,从胸口的口袋里取出一块印章递到我的面前,道:“自从上次王妃被抓后,小的就一直替你保管着这个印章,幸好一路上没有摔坏。”

  “这一路,你辛苦了。”我从她手中将印章接过,看了看印章上的蒙古文,抿嘴想要微笑,却不曾料想自己的肌肉僵硬,到最后连自己都不知道该不该笑了。

  “夫人,你怎么了?”赛罕吃着食物,口齿有些不清楚地问着话。

  我朝她摇了摇头,总算挤出了微笑,对着她道:“没什么,你今日就好好休息吧。”

  “是,夫人。”赛罕擦了擦嘴,开心地说道。

  夜晚,仰头望着星光璀璨的天空,我知道此刻的宁静即将离我远去,但是此刻我不在害怕得失,生命之美在于绽放。我不愿自己什么都还未曾争取就这样任由命运将属于我的一切剥夺,奶奶如此,阿爸如此,我不愿让这种情况再度发生在拉藏汗的身上,不管他的变化,我只愿相信自己曾经被爱过这样就足够了。

  经过一夜的思考,为了能够顺利营救拉藏汗,我决定先去青海和硕特走一遭。起了个大早,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同赛罕走下了山,用全身的家当加上赛罕的首饰换了一匹骏马,扬鞭便朝青海和硕特驶去。

  “夫人,我们到了!”赛罕兴奋地从一个蒙古包中跑了过来,手里拿着酒囊不断挥舞。

  我跳下马,笑着走了过去,向蒙古包的主人打了招呼。这一路走来,我所庆幸的是这世间还温存的人性,虽身处战乱之中,但依旧互帮互助,看着赛罕手中鼓起的酒囊,我真诚地弯下腰,道谢、辞行离开。

  顶着热辣的阳光,来到纳木札勒的府邸,还未来得及见着纳木札勒这人,我就很不争气地倒地了,待我醒来早已回到了我最为熟悉的阁楼。看着屋中简单的布置,我觉得一种家的温暖,猛地记起自己身上的重任,于是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夫人,你先躺着好生休息一会吧。”赛罕打了一盆热水进来,面带笑脸地说道。

  我倚靠在床栏上,看着她眼角的笑意,问道:“怎么,今天有什么开心事?”

  “纳木札勒台吉为夫人准备了晚宴,一会要夫人出席,小的这是为夫人开心。”赛罕从热水里将帕子拧干,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从她手中将帕子接过,胡乱地在脸上一抹,问道:“那你可知纳木札勒台吉在哪儿?”

  “我听乌拉姐姐说,台吉他在书房。”赛罕认真地回答道。

  我掀开被子,随便套了一双鞋子便往外跑,看着书房的门紧闭,心有犹豫,考虑再三还是敲开了房门,看见纳木札勒文质彬彬的模样,我忽然觉得了一种悲凉,若是世间少点复杂或许我们都可以不用如此着急的长大了吧?

  “你来了。”纳木札勒像是早已料想到了一般,对于我的出现一点也不感意外。

  我郑重地点头,看着他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纳木札勒将手中的书本一放,看着我道:“不是有事跟我说吗?”

  “是。”我面带担忧地开了口,从袖中将罕菊奶奶给我的印章拿了出来,放在他的书桌前,道:“这是罕菊奶奶临走时给我的,你应该直到怎样用吧?”

  纳木札勒盯着那块印章眼睛睁得豆大,沉默半响,叹了口气,道:“我们兄弟为此争夺了这么久,没想到罕菊奶奶却将它给了你,到底是命运啊!”

  “我虽然知道这个印章的重要性,但却从未真正用过,拿在我手里,顶多算是一个摆设罢了。只是现在我找不到任何方法了,所以才把它拿出来的,我想你一定能够帮助拉藏汗,对吧?”我吼着脸皮问道。

  纳木札勒无奈地闭上了眼睛,思索了良久,最终睁开眼看向我,道:“若是他人拿着这个印章来求我,我是万万不干的,只是…”

  “我知道现在的和硕特就像被捅破的蚂蚁洞一样,但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所以求你了。”说着我跪了下去。

  纳木札勒转过身将我扶起,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帮你一次吧,快起来。”

  “对不起。”我郑重地道歉,“我不愿失去拉藏汗。”

  “我知道。”纳木札勒平静说道:“你的事我会尽快处理的,你先回去休息吧。”

  我不敢继续看着纳木札勒的眼睛,因为在这样看下去我就会后悔的,于是顺着他给的台阶,默然走出了书房。

  回到自己的房间内,心依旧疼痛,这些曾经给予我无数关爱的人,都是我不愿伤害的人,只是自己还不够强大,明明想要保护好这些人,可是每次都让他们受伤。这样的我,怎能甘心?!眼睛酸涩,一滴泪水无防备地跑了出来,我紧忙将其擦去,不让任何瞧见。

  “夫人,打扮好了吗?晚宴要开始了!”赛罕从外面走了进来,催促道。

  我对着镜中苍白的自己的抿起了嘴角,放下手中的眉笔,起身走了出去。

  五彩的氆氇地毯将整个大厅铺满,各色的银质器皿在酥油灯的照耀下闪烁光芒,鲜美的食物在长长的桌子上摆出了好看的形状,所有这些物品都在昭示着喜悦。然而,场景虽美,可是人烟稀少,再多的繁华也都只是摆设,纳木札勒独自坐在高高的蒲团上,面带笑容,迎接我的到来。我朝他微笑,顺着他指定的位置坐下,没有言语,嘴角的笑意也都变成了浮华。

  我从未想过,这么久来,纳木札勒一直都是独自品尝自己的苦与乐,众多的侍女站在旁边,他依旧只是孤傲、冷清的雪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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