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策妄阿拉布坦的寿辰
一觉醒来，已是晌午。
我盯着一头乱发从床上坐起，看着扎雅，惊呼，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公主已经快到午时了。”
“我睡了这么久！”嘴中嘟哝着，只觉脑袋昏昏沉沉，一些可以记得昨晚喝酒的片段但却不是很真切。
“我昨晚是怎么回来的？”我看着扎雅问道。
扎雅眨着眼睛看了看我，问道：“小姐不记得了么？昨晚你和策凌王子玩骰子，一直输，然后就喝了很多酒，是策凌王子把你送回来的。”
“哦，是这样啊。”我还有些梦游状态地坐在床上，听着扎雅给我叙述，待会去见策凌定是要被嘲笑一番了，无奈，今日是阿爸的寿辰，我是不敢缺席的。
“父王寿辰准备得怎样了？”我转过头去，问道，还未等扎雅回话，接着像是记起了什么似的，掀开被子便跳了起来，匆匆忙忙地要扎雅给我拿衣服，然后胡乱地梳洗一番便往厨房跑去。
索性策妄阿拉布坦这会儿与众人狩猎还未回来，否则，我就囧了。
因为宫里的人都知道今日是准葛尔可汗的寿辰，所以来往行人皆是匆匆忙忙，后厨亦是如此。穿着艳丽色彩蒙古长袍的仆人，端着食材进进出出，脸上洋溢着笑容，好似这次的寿辰就是过节一般，转眼间，这个小小的天地竟然在炊烟袅袅之中变得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我被这样氛围所感染，抬起步子往前走去。
时间行走在忙碌与充实之中，总是过得特别快，有了昨晚的经验，这次做起蛋糕来也得心应手了许多，也不知道今日到场的人有多少，只是按照昨日的分量准备了一个适中的蛋糕，因为没有现代那些先进的机械设备，我所做的蛋糕只能说是一个未成熟的赝品，不过，好在古人目前对于蛋糕也还没有什么概念，所以就算由着我胡来，到底还是不知道真假的。若是我这浅薄的技术，真是到了现代，反倒不敢卖弄了。
看着自己制作的蛋糕，闻着那股馥郁的奶香，我满意地笑了，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着扎雅，道：“去准备一个好一点的绸缎，我要给这个蛋糕包装一下。”
“是。”扎雅行礼，告退。
我自顾自地伸着懒腰，站在厨房里，观看其他人的活动，案板上切菜的声音擦擦作响，铁锅里各种‘哧哧’混成一片，几个嘴闲的仆人，一边捻着菜叶子一边凑着耳朵开始私语。
“听说，这次西宁卫土指挥也会来，是真的吗？”
“嗯，祁氏一族在和硕特的位置也算显赫，只是听说他们与清朝交往甚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对对对，这个我也听说了。听说祁卫土指挥使的儿子长得很是不错呢！”
“啊，我也想去见识一下呢！哪怕只是远远地瞥上一眼，也就足够了。”
“切，一天到晚就想着这些。”
“不过，今晚到场的人，确实值得一看，各个都是达官显赫。”
“唉，我也希望去看一看啊。”
我站在一旁听着众人的议论，眉头一蹙，此时扎雅已经为我准备好了上好的绸缎，我拿起这个四四方方的布匹仔细将弄好的蛋糕包裹上，随她走出了厨房。
回到自己的房间，将烤好的蛋糕小心翼翼地放置在了木桌上，看着放在一角的酒坛子，转过头，看着扎雅问道：“前几日，我叫你烧的陶瓷，可是弄好了？”
“嗯。”扎雅点了点头，从一个镂空盒子里将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青花瓷酒瓶拿了过来，我看着面前这些颜色花样，不由得伸手拿出一个细细打量了一番，嘴角一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扎雅，帮我把这些瓶子仔细清洗一番，我一会儿要用它来呈酒。”
“是。”
时间飞快地在指尖流逝，我看着外面已经渐渐落下的夕阳，知道策妄阿拉布坦这会儿就要回宫了。看着已经包装的很是精致的贺礼，邃命扎雅给我更衣。
“这些衣服，是什么时候准备的？”我看着已经套在自己身上的缎子，心中好奇。
扎雅为我整理着纽扣，道：“这是前些日子，夫人特意吩咐小的准备的，说是今日让公主穿上。哦，对了，还有上次夫人送来的翡翠耳坠也要戴上。”说着立刻吩咐身旁的侍女去取。
我自顾自地站着，眉头微蹙，心想毕竟这是可汗的寿辰，阿妈定是希望我穿得整齐些，免得丢了可汗的脸面，于是也不再多问，梳妆打扮全由扎雅做主。
不知道过了多久，铜镜里面倒映出一张精致的面庞出来，我被自己的美艳所震惊了，原先我并不怎么重视的脸庞，在扎雅的一番精心打扮下竟然光彩动人，大有一番顾盼神飞、空谷幽兰的美艳。
“扎雅…”我想说今晚打扮得这么漂亮根本就没有必要，扎雅却抢先说道：“公主，你好美啊！”
我看着她得意的样子，浅笑了一下，转过头看向她，道：“你这妮子，也不知道你把我打扮得这么漂亮为何？”
“公主喜欢吗？”扎雅眨动着睫毛，问道。我也不好意思打击面前这人的积极性，于是浅笑点头，只见她欢呼道：“夫人说，公主本来就很漂亮，只是平日不注意打扮罢了。”
“我阿妈这个也跟你说了？”我起身，开始收拾一会儿要带走的贺礼。
扎雅点了点头，道：“嗯，夫人那日特意吩咐小的要把公主弄得漂漂亮亮地出现在可汗的寿辰上呢！”
听到她的话，我抓着贺礼的双手，不由得停住了，心中略略觉得不安。
“公主。”扎雅在身旁轻唤道，我回过神来，给了她一个温和的笑容，然后让她提着贺礼，便随我出门去了。
刚走出门，没几步，便碰上了达尔马巴拉。
“姐姐好。”我行了礼。
达尔马巴拉看了看，露出一个优雅的笑容，道：“都是自家姐妹便不用这些礼节了。哦，对了，妹妹准备这么多的礼物吗？”
“嗯，一会儿呈给父王的。”我点头答应道，达尔马巴拉看着我眉角上扬，道：“哦？可是什么稀奇宝贝？”
“姐姐，是说笑了，那是什么稀奇宝贝？！只是自己酿造的葡萄酒与糕点罢了。”我笑着回答道。
“呵呵，和上次的兔子糕点一样吗？”达尔马巴拉问道眼神之中露出一丝淡淡的疏离。
听到她的话，我先是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正准备问‘我是什么时候做过了’，突然记起自己只是在假扮才旺甲茂，一时间五味杂陈，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不消一会儿，我们便来到了临时搭建的露天会场，看着风中吹拂的风马旗，我浅浅的笑了。走到宽大的氆氇地毯之中，策凌朝我挥了挥手，我提起裙摆便往他那儿走了过去。
等我走近，这才注意到站在策凌身边那个身穿藏族袍子的男子，只见他温文儒雅对我浅笑一下，我先愣了一下，接着立刻给他行礼。
“这是小舅舅，甲茂没有见过吧？”策凌带着笑容，为我解释道。
我看了看面前这个男子，重复道刚才策凌说的‘舅舅’二字，拉藏汗的身影立刻在我眼前浮现，眼睛不由得下垂，接着又从自己的神思之中回来，看着面前这个男子，道：“小舅舅，好。”
“是甲茂吧？”他问道。
我点了点头，一脸囧样的看着策凌，策凌立刻会意，道：“这是拉藏汗舅舅的弟弟旺扎尔舅舅。”
“哦！”我看着面前这人不知道如何接下文，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策凌见状又给我圆场，道：“我这妹妹有些怕生，舅舅莫要见怪。”
“哪会！如此温柔，甚是动人，早就在策凌这听闻你的事迹了，今日一见却与传言不符呢！”旺扎尔赞美道。
我转过头看向策凌，给了他一个眼神，道：“哥哥在外面可是怎么说我的？”
“也没说什么，就说你彪悍无比，无人敢惹。”策凌坦言道，我眉头一蹙，瞪着一双大眼，也不说话，就这样瞪着他，他识趣，立刻投降，道：“我错了，下次定会在外人面前说你美艳动人，温柔无比，是个大美人的。”
我浅笑了一下，凑近策凌的耳朵，道：“你还是在外面说我凶悍吧。”
“可汗到！”司仪那独特的声音响起，众人立刻起身相迎。
今日策妄阿拉布穿了一身青黑色麒麟长袍，外罩貂裘坎肩，头戴平边披肩帽，气宇轩昂地走到正中间的台架子前，盘腿坐在金色蒲团垫子上，然后朝众人挥了挥手，道：“都坐下吧。”语气显得比往日平易了许多。
我随众人一同坐下，巴噶巴朗起身走上前去，拿出一个金镶边红色盒子，递到前面，道：“儿臣给父王贺寿，祝愿父王万寿无疆，寿城永开！”
策妄阿拉布坦挥了挥手，身旁一个侍从走了下来，从巴噶巴朗的手中将礼盒接过。
“儿臣给父王贺寿，祝愿父王山河同寿，耆英望重。”舒努木巴巴朝拿着一个半开的紫色宝盒，站在人群中间，里面放的正是上好的和田玉。众人先是一阵唏嘘，有的眼睛里露出羡慕，有的露出赞赏。
策妄阿拉布坦大笑叫好，命人将礼物收下，接着罗卜藏舒努，走上前去，他所送的礼物是一把桑木弓箭，亦是用礼盒包装好了的，策妄阿拉布看完脸上露出欣喜。
“儿臣，给父王贺寿，祝愿父王日月长明，寿比南山。”葛尔丹策凌拿着一副玉质‘沙特拉’站在人群之中。策妄阿拉布坦脸色略显深沉，接着目光移到我的身上，还是命人笑着把礼物收下了。
达尔马巴拉什么也没带地走到了红毯中央，我先是一惊，看到她身上单薄的霓裳长袖衣，瞬间明白了她下一步要干什么了，“儿臣愿为父王献舞一曲，希望父王喜欢。”
“好！”策妄阿拉布坦点头应允。
我呆呆地坐在一旁，看着周围被达尔马巴拉吸引住眼球的众人，浅笑了一下，然后亦随众人把视线投放在了达尔马巴拉的身上。
音乐响起，我听见了久违的长笛之音，舞台上，达尔马巴拉微动了动身子，腰间的银铃配合着长笛响了起来，柔软的身姿在飞旋的长袖之间不断变动，接着长笛之音渐渐淡去，只听见咚巴拉那熟悉的音乐响起，各种不同的乐器碰撞起来，舞台上，达尔马巴拉舞步开始变快，长袖随着手臂的舞动开始变得有些缭乱，但是在此起彼伏的长袖中间，达尔马巴拉回旋的身姿确如盛开的花朵一般，渐渐绽放，乐器的碰撞越发密集，人们的目光已经无法从她的身上移开，只见达尔马巴拉逐渐被长袖包裹，已经开不清人影了，忽然一声银铃从空中响起，转眼达尔马巴拉已经飞跃在了空中，而那一圈圈荡涤的袖子却依旧在回旋着刚才没有转完的旋律。只听见一声落地声响，达尔马巴拉气定神闲地站在了舞台中间。
“儿臣给父王贺寿，祝愿父王松柏长青，福如东海！”
“好！好！好！”策妄阿拉布坦拍手叫好，周围那些看客，这才带着震惊的神情回过神来，拍手随声较好。
待到达尔马巴拉从舞台上离开，周围的人似乎余兴未尽，依旧讨论着刚才舞蹈的精美，我不敢随便打乱别人议论，想着先等一下再给父王贺寿，于是就坐在席间没有言语。
“甲茂！”策妄阿拉布坦忽然叫道我的名字，我立刻起身，行礼。
“你的贺礼呢？”策妄阿拉布坦问道。
我从扎雅手中将礼物接过，走上前去，道：“儿臣不及哥哥姐姐有才，只是自制了佳酿与糕点供父王品尝。祝愿父王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哈哈哈！竟会做词造句了！”策妄阿拉布坦脸上露出欣喜，身旁的侍从走了下来，将我手中的贺礼接过，盛放在了策妄阿拉布坦的桌前。
“好！就让我来品尝一下，你这新意。”说着自顾自地将我打包好的糕点打开，皱着眉头看着，身后那个侍从拿起银勺舀起一块蛋糕，递给策妄阿拉布坦，策妄阿拉布坦邃细细品尝起来，脸色微怔，不做评语。接着又打开那盒酒，仔细看了看上面的花纹，抬起头问道：“这是蒲公英？”
“正是。蒲公英随遇而安、不卑不亢，古有诗云‘弃落荒坡依旧发，无缘名分胜名花。勿言无用低俗贱，宴款高朋色味佳’，咱们准葛尔乃逐水草而生的民族，蒲公英正是代表了我们的这种坚强。”我低头说着，心中却是忐忑，怕因这一番话引得他的不悦。
策妄阿拉布坦听完我的话语，一言不发，自顾自地拿起杯子，饮了一口酒，众人都注视着他的表情，一时间会场安静至极，我站在台前，大气都不敢出。
“好，好，好一番不卑不亢的言论！”策妄阿拉布坦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着我，道：“这酒甘甜可口，彷如玉露琼浆一般，深得本汗喜爱。”
“谢谢父王。”我这才松了口气，行礼退回座位。
“父王！儿臣也给你贺寿，祝父王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博托洛克那稚嫩的声音响起，瞬间缓解了刚才那种紧张的气氛。只见她拿着自己书写的一副对子，呈上前来，策妄阿拉布坦瞬间大笑，拿起桌上的苹果，就打赏了博托洛克。
然后，会场在一片歌舞之中继续进行。
今晚我虽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但却并未尝到以前那些文章里所说的那种被人注视的滋味，后来还是乖乖的呆在策凌身边，拿着酒壶，喝闷酒，再次想起自己不是才旺甲茂的事情来，心中又觉沉重，真正的公主已死，而我这个冒牌货还要在这里继续扮演不属于自己的角色多久？
“少喝点！”策凌从我手中夺过酒壶，道。
我迷离地看着他，远处的灯光映照在他的身上，竟泛起一层淡淡的光芒，什么也没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策凌安慰着我然后为我请辞离开。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我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仰着头，朦胧地盯着眼前这个搀扶着我的男子。
策凌剑眉微蹙，道：“你在问些什么胡话呢！”
“我不是你妹妹！”我挣扎着想要从他怀抱出来，只是自己力道太过绵薄，刚动了动身子，就被他一把拉入怀中。
“甲茂，你就喝多了。”策凌脸色极为难看地说道。
我看着面前这个男子的不信任，眼泪再次呜咽而下，“我不是，我不是，我什么都不是！”
策凌停下脚步来，将我从他怀抱中拉开，认真地看着我，然后用自己的袖子把我脸上的泪珠抹去。
“我不是你妹妹！”我档开他的手，满脸怨恨与不平地看着他，可是他眉目之间依旧温柔如水，让我不敢继续伤害，“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策凌直视我的双眸，一眼不眨地看着我，道：“因为，哥哥想让甲茂过得幸福。”
“幸福？”我轻笑了一下，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我的幸福，本应与奶奶的离去一同消失的。可是这个不属于我的时空，却给了我那份渴求的温暖，只是这一切都并不属于我。为何，为何让我来承受？”
听了我的话，策凌先是一愣，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回屋吧，休息一下就好了。”
我站着自顾自地深吸了口气，看着策凌，不再言语，只是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他站在我的身后，紧紧地跟随，生怕我会跌倒。最后，实在看不下去，横腰将我抱起，朝着那间亮着微弱灯火的小屋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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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着一头乱发从床上坐起，看着扎雅，惊呼，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公主已经快到午时了。”
“我睡了这么久！”嘴中嘟哝着，只觉脑袋昏昏沉沉，一些可以记得昨晚喝酒的片段但却不是很真切。
“我昨晚是怎么回来的？”我看着扎雅问道。
扎雅眨着眼睛看了看我，问道：“小姐不记得了么？昨晚你和策凌王子玩骰子，一直输，然后就喝了很多酒，是策凌王子把你送回来的。”
“哦，是这样啊。”我还有些梦游状态地坐在床上，听着扎雅给我叙述，待会去见策凌定是要被嘲笑一番了，无奈，今日是阿爸的寿辰，我是不敢缺席的。
“父王寿辰准备得怎样了？”我转过头去，问道，还未等扎雅回话，接着像是记起了什么似的，掀开被子便跳了起来，匆匆忙忙地要扎雅给我拿衣服，然后胡乱地梳洗一番便往厨房跑去。
索性策妄阿拉布坦这会儿与众人狩猎还未回来，否则，我就囧了。
因为宫里的人都知道今日是准葛尔可汗的寿辰，所以来往行人皆是匆匆忙忙，后厨亦是如此。穿着艳丽色彩蒙古长袍的仆人，端着食材进进出出，脸上洋溢着笑容，好似这次的寿辰就是过节一般，转眼间，这个小小的天地竟然在炊烟袅袅之中变得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我被这样氛围所感染，抬起步子往前走去。
时间行走在忙碌与充实之中，总是过得特别快，有了昨晚的经验，这次做起蛋糕来也得心应手了许多，也不知道今日到场的人有多少，只是按照昨日的分量准备了一个适中的蛋糕，因为没有现代那些先进的机械设备，我所做的蛋糕只能说是一个未成熟的赝品，不过，好在古人目前对于蛋糕也还没有什么概念，所以就算由着我胡来，到底还是不知道真假的。若是我这浅薄的技术，真是到了现代，反倒不敢卖弄了。
看着自己制作的蛋糕，闻着那股馥郁的奶香，我满意地笑了，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着扎雅，道：“去准备一个好一点的绸缎，我要给这个蛋糕包装一下。”
“是。”扎雅行礼，告退。
我自顾自地伸着懒腰，站在厨房里，观看其他人的活动，案板上切菜的声音擦擦作响，铁锅里各种‘哧哧’混成一片，几个嘴闲的仆人，一边捻着菜叶子一边凑着耳朵开始私语。
“听说，这次西宁卫土指挥也会来，是真的吗？”
“嗯，祁氏一族在和硕特的位置也算显赫，只是听说他们与清朝交往甚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对对对，这个我也听说了。听说祁卫土指挥使的儿子长得很是不错呢！”
“啊，我也想去见识一下呢！哪怕只是远远地瞥上一眼，也就足够了。”
“切，一天到晚就想着这些。”
“不过，今晚到场的人，确实值得一看，各个都是达官显赫。”
“唉，我也希望去看一看啊。”
我站在一旁听着众人的议论，眉头一蹙，此时扎雅已经为我准备好了上好的绸缎，我拿起这个四四方方的布匹仔细将弄好的蛋糕包裹上，随她走出了厨房。
回到自己的房间，将烤好的蛋糕小心翼翼地放置在了木桌上，看着放在一角的酒坛子，转过头，看着扎雅问道：“前几日，我叫你烧的陶瓷，可是弄好了？”
“嗯。”扎雅点了点头，从一个镂空盒子里将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青花瓷酒瓶拿了过来，我看着面前这些颜色花样，不由得伸手拿出一个细细打量了一番，嘴角一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扎雅，帮我把这些瓶子仔细清洗一番，我一会儿要用它来呈酒。”
“是。”
时间飞快地在指尖流逝，我看着外面已经渐渐落下的夕阳，知道策妄阿拉布坦这会儿就要回宫了。看着已经包装的很是精致的贺礼，邃命扎雅给我更衣。
“这些衣服，是什么时候准备的？”我看着已经套在自己身上的缎子，心中好奇。
扎雅为我整理着纽扣，道：“这是前些日子，夫人特意吩咐小的准备的，说是今日让公主穿上。哦，对了，还有上次夫人送来的翡翠耳坠也要戴上。”说着立刻吩咐身旁的侍女去取。
我自顾自地站着，眉头微蹙，心想毕竟这是可汗的寿辰，阿妈定是希望我穿得整齐些，免得丢了可汗的脸面，于是也不再多问，梳妆打扮全由扎雅做主。
不知道过了多久，铜镜里面倒映出一张精致的面庞出来，我被自己的美艳所震惊了，原先我并不怎么重视的脸庞，在扎雅的一番精心打扮下竟然光彩动人，大有一番顾盼神飞、空谷幽兰的美艳。
“扎雅…”我想说今晚打扮得这么漂亮根本就没有必要，扎雅却抢先说道：“公主，你好美啊！”
我看着她得意的样子，浅笑了一下，转过头看向她，道：“你这妮子，也不知道你把我打扮得这么漂亮为何？”
“公主喜欢吗？”扎雅眨动着睫毛，问道。我也不好意思打击面前这人的积极性，于是浅笑点头，只见她欢呼道：“夫人说，公主本来就很漂亮，只是平日不注意打扮罢了。”
“我阿妈这个也跟你说了？”我起身，开始收拾一会儿要带走的贺礼。
扎雅点了点头，道：“嗯，夫人那日特意吩咐小的要把公主弄得漂漂亮亮地出现在可汗的寿辰上呢！”
听到她的话，我抓着贺礼的双手，不由得停住了，心中略略觉得不安。
“公主。”扎雅在身旁轻唤道，我回过神来，给了她一个温和的笑容，然后让她提着贺礼，便随我出门去了。
刚走出门，没几步，便碰上了达尔马巴拉。
“姐姐好。”我行了礼。
达尔马巴拉看了看，露出一个优雅的笑容，道：“都是自家姐妹便不用这些礼节了。哦，对了，妹妹准备这么多的礼物吗？”
“嗯，一会儿呈给父王的。”我点头答应道，达尔马巴拉看着我眉角上扬，道：“哦？可是什么稀奇宝贝？”
“姐姐，是说笑了，那是什么稀奇宝贝？！只是自己酿造的葡萄酒与糕点罢了。”我笑着回答道。
“呵呵，和上次的兔子糕点一样吗？”达尔马巴拉问道眼神之中露出一丝淡淡的疏离。
听到她的话，我先是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正准备问‘我是什么时候做过了’，突然记起自己只是在假扮才旺甲茂，一时间五味杂陈，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不消一会儿，我们便来到了临时搭建的露天会场，看着风中吹拂的风马旗，我浅浅的笑了。走到宽大的氆氇地毯之中，策凌朝我挥了挥手，我提起裙摆便往他那儿走了过去。
等我走近，这才注意到站在策凌身边那个身穿藏族袍子的男子，只见他温文儒雅对我浅笑一下，我先愣了一下，接着立刻给他行礼。
“这是小舅舅，甲茂没有见过吧？”策凌带着笑容，为我解释道。
我看了看面前这个男子，重复道刚才策凌说的‘舅舅’二字，拉藏汗的身影立刻在我眼前浮现，眼睛不由得下垂，接着又从自己的神思之中回来，看着面前这个男子，道：“小舅舅，好。”
“是甲茂吧？”他问道。
我点了点头，一脸囧样的看着策凌，策凌立刻会意，道：“这是拉藏汗舅舅的弟弟旺扎尔舅舅。”
“哦！”我看着面前这人不知道如何接下文，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策凌见状又给我圆场，道：“我这妹妹有些怕生，舅舅莫要见怪。”
“哪会！如此温柔，甚是动人，早就在策凌这听闻你的事迹了，今日一见却与传言不符呢！”旺扎尔赞美道。
我转过头看向策凌，给了他一个眼神，道：“哥哥在外面可是怎么说我的？”
“也没说什么，就说你彪悍无比，无人敢惹。”策凌坦言道，我眉头一蹙，瞪着一双大眼，也不说话，就这样瞪着他，他识趣，立刻投降，道：“我错了，下次定会在外人面前说你美艳动人，温柔无比，是个大美人的。”
我浅笑了一下，凑近策凌的耳朵，道：“你还是在外面说我凶悍吧。”
“可汗到！”司仪那独特的声音响起，众人立刻起身相迎。
今日策妄阿拉布穿了一身青黑色麒麟长袍，外罩貂裘坎肩，头戴平边披肩帽，气宇轩昂地走到正中间的台架子前，盘腿坐在金色蒲团垫子上，然后朝众人挥了挥手，道：“都坐下吧。”语气显得比往日平易了许多。
我随众人一同坐下，巴噶巴朗起身走上前去，拿出一个金镶边红色盒子，递到前面，道：“儿臣给父王贺寿，祝愿父王万寿无疆，寿城永开！”
策妄阿拉布坦挥了挥手，身旁一个侍从走了下来，从巴噶巴朗的手中将礼盒接过。
“儿臣给父王贺寿，祝愿父王山河同寿，耆英望重。”舒努木巴巴朝拿着一个半开的紫色宝盒，站在人群中间，里面放的正是上好的和田玉。众人先是一阵唏嘘，有的眼睛里露出羡慕，有的露出赞赏。
策妄阿拉布坦大笑叫好，命人将礼物收下，接着罗卜藏舒努，走上前去，他所送的礼物是一把桑木弓箭，亦是用礼盒包装好了的，策妄阿拉布看完脸上露出欣喜。
“儿臣，给父王贺寿，祝愿父王日月长明，寿比南山。”葛尔丹策凌拿着一副玉质‘沙特拉’站在人群之中。策妄阿拉布坦脸色略显深沉，接着目光移到我的身上，还是命人笑着把礼物收下了。
达尔马巴拉什么也没带地走到了红毯中央，我先是一惊，看到她身上单薄的霓裳长袖衣，瞬间明白了她下一步要干什么了，“儿臣愿为父王献舞一曲，希望父王喜欢。”
“好！”策妄阿拉布坦点头应允。
我呆呆地坐在一旁，看着周围被达尔马巴拉吸引住眼球的众人，浅笑了一下，然后亦随众人把视线投放在了达尔马巴拉的身上。
音乐响起，我听见了久违的长笛之音，舞台上，达尔马巴拉微动了动身子，腰间的银铃配合着长笛响了起来，柔软的身姿在飞旋的长袖之间不断变动，接着长笛之音渐渐淡去，只听见咚巴拉那熟悉的音乐响起，各种不同的乐器碰撞起来，舞台上，达尔马巴拉舞步开始变快，长袖随着手臂的舞动开始变得有些缭乱，但是在此起彼伏的长袖中间，达尔马巴拉回旋的身姿确如盛开的花朵一般，渐渐绽放，乐器的碰撞越发密集，人们的目光已经无法从她的身上移开，只见达尔马巴拉逐渐被长袖包裹，已经开不清人影了，忽然一声银铃从空中响起，转眼达尔马巴拉已经飞跃在了空中，而那一圈圈荡涤的袖子却依旧在回旋着刚才没有转完的旋律。只听见一声落地声响，达尔马巴拉气定神闲地站在了舞台中间。
“儿臣给父王贺寿，祝愿父王松柏长青，福如东海！”
“好！好！好！”策妄阿拉布坦拍手叫好，周围那些看客，这才带着震惊的神情回过神来，拍手随声较好。
待到达尔马巴拉从舞台上离开，周围的人似乎余兴未尽，依旧讨论着刚才舞蹈的精美，我不敢随便打乱别人议论，想着先等一下再给父王贺寿，于是就坐在席间没有言语。
“甲茂！”策妄阿拉布坦忽然叫道我的名字，我立刻起身，行礼。
“你的贺礼呢？”策妄阿拉布坦问道。
我从扎雅手中将礼物接过，走上前去，道：“儿臣不及哥哥姐姐有才，只是自制了佳酿与糕点供父王品尝。祝愿父王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哈哈哈！竟会做词造句了！”策妄阿拉布坦脸上露出欣喜，身旁的侍从走了下来，将我手中的贺礼接过，盛放在了策妄阿拉布坦的桌前。
“好！就让我来品尝一下，你这新意。”说着自顾自地将我打包好的糕点打开，皱着眉头看着，身后那个侍从拿起银勺舀起一块蛋糕，递给策妄阿拉布坦，策妄阿拉布坦邃细细品尝起来，脸色微怔，不做评语。接着又打开那盒酒，仔细看了看上面的花纹，抬起头问道：“这是蒲公英？”
“正是。蒲公英随遇而安、不卑不亢，古有诗云‘弃落荒坡依旧发，无缘名分胜名花。勿言无用低俗贱，宴款高朋色味佳’，咱们准葛尔乃逐水草而生的民族，蒲公英正是代表了我们的这种坚强。”我低头说着，心中却是忐忑，怕因这一番话引得他的不悦。
策妄阿拉布坦听完我的话语，一言不发，自顾自地拿起杯子，饮了一口酒，众人都注视着他的表情，一时间会场安静至极，我站在台前，大气都不敢出。
“好，好，好一番不卑不亢的言论！”策妄阿拉布坦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着我，道：“这酒甘甜可口，彷如玉露琼浆一般，深得本汗喜爱。”
“谢谢父王。”我这才松了口气，行礼退回座位。
“父王！儿臣也给你贺寿，祝父王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博托洛克那稚嫩的声音响起，瞬间缓解了刚才那种紧张的气氛。只见她拿着自己书写的一副对子，呈上前来，策妄阿拉布坦瞬间大笑，拿起桌上的苹果，就打赏了博托洛克。
然后，会场在一片歌舞之中继续进行。
今晚我虽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但却并未尝到以前那些文章里所说的那种被人注视的滋味，后来还是乖乖的呆在策凌身边，拿着酒壶，喝闷酒，再次想起自己不是才旺甲茂的事情来，心中又觉沉重，真正的公主已死，而我这个冒牌货还要在这里继续扮演不属于自己的角色多久？
“少喝点！”策凌从我手中夺过酒壶，道。
我迷离地看着他，远处的灯光映照在他的身上，竟泛起一层淡淡的光芒，什么也没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策凌安慰着我然后为我请辞离开。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我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仰着头，朦胧地盯着眼前这个搀扶着我的男子。
策凌剑眉微蹙，道：“你在问些什么胡话呢！”
“我不是你妹妹！”我挣扎着想要从他怀抱出来，只是自己力道太过绵薄，刚动了动身子，就被他一把拉入怀中。
“甲茂，你就喝多了。”策凌脸色极为难看地说道。
我看着面前这个男子的不信任，眼泪再次呜咽而下，“我不是，我不是，我什么都不是！”
策凌停下脚步来，将我从他怀抱中拉开，认真地看着我，然后用自己的袖子把我脸上的泪珠抹去。
“我不是你妹妹！”我档开他的手，满脸怨恨与不平地看着他，可是他眉目之间依旧温柔如水，让我不敢继续伤害，“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策凌直视我的双眸，一眼不眨地看着我，道：“因为，哥哥想让甲茂过得幸福。”
“幸福？”我轻笑了一下，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我的幸福，本应与奶奶的离去一同消失的。可是这个不属于我的时空，却给了我那份渴求的温暖，只是这一切都并不属于我。为何，为何让我来承受？”
听了我的话，策凌先是一愣，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回屋吧，休息一下就好了。”
我站着自顾自地深吸了口气，看着策凌，不再言语，只是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他站在我的身后，紧紧地跟随，生怕我会跌倒。最后，实在看不下去，横腰将我抱起，朝着那间亮着微弱灯火的小屋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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